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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Fortress

  福撒二人以奔雷掣电的高速撞在一块,霹雳交鸣之声顿时大振。
  撒克左首急进,龙髯飘动,往对方剑上拂去。福特冷哼一声,尽展所能,迎着撒克似变非变的来势,鋩腾剑划出合乎天地至理妙至毫巅的弧度,往敌人的咽喉斜削,作出全力迎击。撒克的须髯落在他的剑圈当中,顿时被绞至粉碎。祗待撒克的森森白齿与剑芒碰上,就是两人正式作内力比拼之时。这正是福特其战略高明之处,明欺敌人身负严重内伤,招招均迫使对手硬拚,令其伤势加深加剧,甚至由于流血过多而当场体力不支,毋需待到柯柏文来援时自己已然取胜。
  就在剑牙交锋前的一刹那,撒克引项垂头,龙角搠出,变得从较高的角度痛敲剑脊。福特懒得变招,任由对方突生变化,继续朝敌人右首削将过去。此时眼前尽是撒克铺天盖地般的爪影寒光,出手祗能纯靠自己高手之间的气机感应,但觉剑势一窒,心晓是被撒克右首咬著,适才酝酿已久的惊人内劲立即全面进袭,沿着鋩腾剑向之发动总攻。现在是击其首脑要害,撒克务必接招,届时任凭他变幻如何纤巧灵活、招式如何玄奥精奇,也得被自己这一记集千变万化于不变之中的一剑所牵制,祗剩硬拚一途。
  福特此着在胸中盘谋计划已达廿八年之久,自拟已经是算无遗策,祗待因应对方拆招变式而顺势进攻。当下剑光过处,如击败絮,撒克的右侧龙头应招而落。
  此举却与福特所料的敌人一十七种反击战术均是大相径庭,撒克再不济也总算是狂派的第一人,纵令福特自负为天下用剑高手中的佼佼之士(名列剑榜首席的是王者之剑史达),亦未敢奢谈可在半招之内取下撒克的首级。他所预备的数十种後着亦自然失效,但他身经百战,得势便毫不犹豫,右腕运劲往下就削,要割落螭颈、破其项下龙珠、将敌人开膛剖腹,从而永绝後患。
  此刻撒克左首的虬角终于狠狠击中剑脊。于适才这剑的锋尖之上,福特经已蕴集了浑身的内劲,祗有一往无前之势,绝无旁及的余力。现被他横敲一记,偏偏还敲正在有劲难施的无锋之处,更恰好是前劲已过、後劲方生的当儿,鋩腾剑顿时发出“嗡嗡”剑鸣,上下乱震,福特虎躯有若触电,被迫撒手。这柄自成名以来未尝失手的名震天下的鋩腾剑,竟被敌人夺将了过去。

         ※       ※        ※

  柯柏文在半空中看得清楚明白,心中默默计算,晓得撒克对付福特分出不过一成真元,忖知剩下的九成气劲必定是对自己额外照顾,大有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不寒而栗之感。当下双枪刺出,用尽平生之力,与狂派近九百万年来的最强高手作正面交锋。在尝过撒克天雷环的滋味之後,他思之尚懔,现时当然是戮力而为,不敢稍作保留。被天魔劲气入侵经脉的感受实在太过可怕,必须将博派纯阳功力悉数使出以对抗朱钺,避免重蹈适才几乎四重天俱被攻陷的险境。
  双枪的去势一快一慢,却是不分先後的同时点中朱钺的锋尖。此刻气随心发,他清啸一声,数十载勤修苦练的毕世玄功,倏的集中一点往前狂冲。果然见钺锋应声碎裂,炸作漫天齑粉,被柯柏文的劲气所迫,四散飞开。
  但後者胸中却气血翻涌,而且在形格势禁之下,无可选择的双枪继续前刺。

  任他柯柏文临敌经验如何丰富,也未想过撒克会在此性命犹关之时,非但不全力迎击,更反而预先震散了多年成名兵刃的锋尖,以无锷的顽铁来对付自己这凶猛的敌人。结果他柯柏文在吐气发劲之际,面对的竟然是空空荡荡的虚物,就好比要以拔山扛鼎的劲力来举起一块万钧巨石,却骤然发觉那块巨石轻如鸿毛。他一下子全身力道错用,虽不至当场呕血,但判断与对方比拚交锋的时刻,就已经是差之毫厘了。
  本拟对敌人迎头痛击的劲气,现在大部分锋锐均浪费在早被撒克震裂的钺锋之上,用来再次将它作无谓的炸散。剩下的好比祗是柴炭烧剩余烬般的些微部分,却要肩负克敌制胜的重任,迎战撒克贯注在第二阕朱钺上的天魔神功。
  拿捏时间上稍迟一线,这微妙的差异,决定了双方的高下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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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特闻风辨声,听出柯柏文受敌之愚。于佩服对手惑敌之术高超的同时,亦估量对方若要趁势取柯柏文的性命,须分出九成气劲在第二阕朱钺之上。换而言之,现下迎战自己的撒克肯定外强中干,至多不过剩下一分功力,所以才出此下策,用血的代价赚回他福特的一剑,祗求落得两败俱伤。
  福特心中冷笑,左手倏伸,已抓向撒克的七寸。自己右腕酸麻未过,自是改用左手。但此一击却是虚招,他同时右手猿臂倏伸,祭出一招“顺水推舟”,誓要夺回长剑。对方乍得我剑,正在欢天喜地的当儿,定不虞自己恰好抢在转瞬之间所使的这一师门秘传手法。鋩腾剑士垂名亿载、威震江湖,每一招一式都有门中各大高手反复推敲过,独出心裁,定能败中求胜。这一记其实连夺剑也是虚的,暗伏了九招巧妙厉害变着,只待敌人依循派中长老所预拟的种种可能格挡招数,就得迎接自己经已料敌机先、千锤百炼过的凌厉反击。
  岂料左手心突然多了一物。福特下意识地握紧,入手温润如玉,正是自己的鋩腾剑。未待自己愣得一愣,敌人已是须发倒竖、鬃鬣俱张,背鳍枝枝尽数耸起,竟妄图要凭藉前冲的惯性,硬撞入自己的怀内。
  这一下奇变陡生,拟好的右手夺刃,竟变成左手持剑。但敌人却已欺入内三环,自己的鋩腾剑反而落在外门,正是鞭长莫及、得物而无所用。成名数万年来每日勤练的肌肉记忆、事前自以为所拟好的九着,竟是全然派不上用场。
  回想敌人自这一趟进攻以来,抛头、夺铗、还剑、入门,速度丝毫不缓。敌人他此招用得险极,更是巧极;果然是别出机杼,以巧对拙,却未有败中求胜的可能。他负伤浴血、不能硬拚,现时却欺身直入、与我死战?不对不对,他的苦衷,在场的三大高手均彼此心照:为了掷钺伤敌,他至少分出了一半内劲。他如今必是色厉内荏、装腔作势,试图赚我让开。以此看来,他蕴含在朱钺上的气焰,若非九成,亦有八分;所余用来恫吓我的功力,不过十之一二。因此就效了田忌赛马的故智,以上驷破柯柏文的中驷,却以下驷来唬我的上驷。这内中的实实虚虚、变幻无定,竟连我也几乎着了他的道儿。
  忖到此处,福特清啸一声,缩肘提膝,展开小擒拿手法,在敌我及身的空隙当中,不退不避,运足十二成的气劲戮力迎战。撒克则张牙舞爪,将身上鹿角、螭吻、虬髯、狮鬃、蛇项、蜃腹、逆鳞、蟒爪、夔足、背鳍、麟尾……逐尺逐寸的部位均使用到淋漓尽致,对福特展开如水银泻地无隙不入般的攻击。一个是惊涛拍岸,一个是砥柱中流,霎时之间,金铁交鸣之声顿然大作。
  虽不知是连响了几千万声,但落在旁人耳中,却只是一声。这几千万声的前音未绝、後音已生,自是无从分辨。
  曼闳峰里山鸣谷应,竟连在山脚下全速驰援的水龙头烈火特警号三位博派少年战士也被震得耳鼓嗡嗡不绝,咋舌道:“总司令好厉害的一击!”彼此对视了几眼,知道长官必是遇上了生平仅有的恶战。三人回想适才的振动,晓得离柯柏文终于满足在十里的有效范围内了,相互打个眼色,捏诀运功,同时使出了与总司令柯柏文事前约好的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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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柏文舌绽春雷,喝道:“开!”。二度运用纯阳劲,与朱钺上的天魔气再次交锋。但此是仓促加劲,彼是谋定後动,当然不可同日而语。适才他全力迎击,把浑身功底一鼓作气倾巢尽出,仍唯恐挡不住朱钺,自是不留半分余地。现时真气勉强再次汇聚,已是慢了一瞬,却仍不得不正面对撼狂派近九百万年来的第一高手的怒击。
  枪尖钺锷再次对触,气劲轰击,铮然夺耳。虽是被福撒二人交锋的那一声所淹没,但柯柏文却知道此击的凶险绝不在彼下。他与撒克好比是隔空比拼,双方实际是精气神遥距交锋,无花无假的过了一招。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他柯柏文既然错判交锋时刻、误投作战比例,就须付出代价,做好被敌人重创的准备。问题祗是:撒克在面临福柯二敌时,分别投放的劲气究竟是二八之比、还是三七之别?
  随着“噹”的一声大响,双尖枪寸寸碎裂,但朱钺也终被震飞。柯柏文双拳的虎口滴血,两臂也酸麻得几乎无法抬起,胸口气血翻涌,仍忍着没把这一啖鲜血喷将出来。他今趟勉力而为,居然未受重伤,心底更是骇然:适才他与撒克过了六百九十三招,又在三句问答中与敌人内劲交锋,当然知道撒克的这一击非但未尽所能,且不够先前的两分功力。换而言之,福特以为敌人祗用十之一二的气劲迎战,实际却是足有八成。
  高手相斗,胜负祗有一线之差。

         ※       ※        ※

  柯柏文强行压下胸内翻腾不休的血气,向福特望将过去。看见在漫天的爪影寒光之中,撒福二人已是错身而过。撒克一头已断,血流如注,残鳞败甲,烧尾点额;福特却仍如玉树临风,仗剑洒然,身上毫发无伤。适才他柯柏文祗顾挡架朱钺上的天魔劲气,分心未暇,自是不能兼视彼方二人过招的细节。现时见到福特夷然未损,不禁把心头一块大石放下,心忖道“鋩腾剑端的名不虚传”。
  然後听得福特悠然笑道:“以命搏命,以伤换伤。好狠的战术……”音量愈来愈低,末句几字已细不可闻。接着祗见他眉心处渐渐现出一道血痕,缓缓扩大,明显是拜撒克的虬尾一击所致。
  鋩腾剑慢慢从他手里滑出,仆的一声坠插在雪地之上,剑脊在两个收腰处的节点上亦随之显出裂璺。
  在柯柏文的惊呼声中,福特一跤跌倒,鋩腾剑断为三阕。
  人在剑在。人亡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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